唐泽把脸靠在车窗上,死死盯着外面那些“人”。
至少目前为止,他们还是人。
“他们是异变了吗?”
“该死,为什么污染浓度会突然变得那么高?哪里有污染源?”
几个照明盘接连朝天空发射,终于把这片建筑的中部大致照亮。
作战车避开一群群前赴后继的哨兵,找到一个相对空旷的位置停下。
空中的景象,似乎还是他们熟悉的样子。
无数的残躯,烂泥般的蛇藻,蛛丝一样裹着的种子……
不对!
“它们的位置变低了!”
成片悬挂在空中的“景观”,正在缓慢地下沉,这时俨然降到了原本一半的高度。
再这样下去,过不了过久,他们连同外面的哨兵,就会被一起埋在下面。
“种子,落地,发芽。”
唐泽喃喃道。
方栩予回过头来:“唐泽,你说什么?”
唐泽瞳孔一变,转瞬又恢复如常。
他回过头,正想说什么,余光就瞥到侧窗外有道黑影一闪。
下一秒,侧窗突然被整个占满。
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贴了上来,隔着玻璃盯着他。
似曾……相识的场景。
只不过这回盯着他的,并不是一件破碎的防护服,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。
那个人在认出他的瞬间,眼里突然像冒出了火,恨不得冲进来把他撕成碎片!
“是那个人!是那个哨兵!啊啊啊啊!”
他用力拍打着车窗,沉重的作战车都似乎要摇晃起来。
“是他!是他去了a区,坐在里面!”
“凭什么是他!他凭什么不用死!凭什么!”
唐泽感觉胃翻涌起来,不适的感觉涌边全身。
眼前开始出现黑影,像小小的触手,不停地抓挠他的虹膜,啃噬他的神经。
但他……不能退缩……
作战车飞快地启动了,那个人的身体被一下子甩开,窗外又恢复了干净。
“唐泽,别担心。”
方栩予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我们还有时间……找到防止饲养区污染外泄的方法。”
“然后,我们回去。”
唐泽点点头,继续集中精力。
他的脑内感受到了很多东西,只要从中挑出线索,说不定就……
“!!!”
“是他!是那个哨兵!他坐在里面!”
声音陡然响起。唐泽呼吸一窒,转向侧面,正对上那张愤怒的脸。
不同的是,那张脸已经开始融化了。
“你凭什么不用死?我们都是哨兵,我们都是b级人,你凭什么不用死?”
那个人用变形的手敲打着车窗,手掌一边极速萎缩,一边在敲击中碎成泥块掉落下去。
可他全然感觉不到,依然在用越来越短的残枝敲打着厚重的车窗,试图把里面的人拖下去。
“你出来,你出来!我们要一起死,你要和我们一起死!你不能坐在里面,你是哨兵,你该死,你该像我们一样死……”
“被鄙视,被抛弃,化成烂泥被踩在脚下……”
“我们一起融化,一起腐烂,一起沉积在这里,不分彼此……”
“人人,死而平等。”
唐泽脸色煞白。侧窗上倒映出他的侧影,和外面那个已经看不清面孔的哨兵重叠在一起。
他知道,这些声音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。
他也终于明白,那些夹杂在能量中的污浊的东西……是怎么回事。
记忆么?不,不仅仅是。
外面这一个哨兵,代表的只是他自己么?不,他是无数哨兵的愤怒,是这片饲养区所有腐烂成泥胞的人的愤怒。
他们的怨气被密封在这个狭小的地方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……就像是沼气一样,不断发酵,不断膨胀。
对,这种污浊的东西,也是一种能量。
但它和sybe所需要的干净的东西不同,是一种能够无限滋长的东西。即便封闭这片场地,不再往里增加“材料”,随着时间的增长,还是会越来越多。
而当它们遇到同类的时候,就会瞬间引起他们的共振,把他们同化成自己的一部分。
唐泽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,但他死死地盯着窗外的面孔,嘴角扯出一丝冷笑。
不管是当初扑上来的残破防护服,还是现在这个已经异化的哨兵,他们之所以会盯着唐泽攻击,原因很简单——
因为唐泽也是他们的“同类”。
他和他们,有着一样的愤怒,一样的怨恨。
这种怨恨,就是另一种强大的精神污染能量。它可以穿透物理屏障,直达同类的大脑,引起他们的共振,引发他们心中的怨恨,再一起陷入癫狂。
“我,曾经也不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