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温度很低,走进温暖的别墅,程述尧身上那股寒意未消,他依旧西装革履,挺括的黑色大衣外套,下摆及膝,他身材高大修长,穿再挑人的衣服都好看。
他缓缓走过来,衣摆平整,气场沉静,通身隐匿的黑色,显得冷峻、无情。
程述尧很淡地笑了下,从容道:“抱歉,路上临时有事来晚了。”
女佣跟候在侧,程述尧脱下大衣,交给女佣。
女佣忙不迭接好。垂坠柔软的面料,一丝不苟,生怕沾上尘埃,男人的衣着与他气质一致,矜贵内敛。
宋煦注意到,他肩上盐粒一样的雪,融化后沾湿衣领,原来外面下雪了吗?
程老太太拄着手杖,她脖间戴一颗蛋面翡翠项链,目光明锐,精神气不错,她点头发话,“时间也差不多。”
贴身侍候的菲比搀扶着她走到主位,慢慢坐下。
宋煦合上书,纸雕书内的小机关齿轮卡住,音乐声暂停。
佣人们训练有素,引座有序,偌大的客厅里,近二十号人,竟没有一丝杂乱的声响。
不像中式的八仙桌,热闹满堂,西餐长桌有种冰冷的距离感、阶级感,很讲究礼仪。
桌面摆放洁白的瓷器,锃亮的银质刀叉,精致的餐桌花。
按例,女士优先入座。离主位最近的几个位置,坐着本家的叔辈,小辈们的座次安排在后,也有好处,私下聊几句不会被发现。
昭昭扯了翠西的衣袖,撇嘴闹着要跟程谨言夫妇坐在一起。
“程若葳。”女人微蹙眉尖,蹲下身跟孩子小声说了会,昭昭噘着嘴看妈妈,大眼睛里水汪汪的,蒋令仪叹气,吩咐佣人调换座位。
程太太蒋令仪是名文学教授,温婉柔美,夫妻俩学识高,待人最随和,生下的女儿昭昭却是娇纵脾气。
“我们坐在一起。”程珣牵起宋煦的手,轻声说,“等会你不想吃了,要上楼休息的话,我帮你打掩护。”
哥哥了解她,每逢年底家宴,她端坐煎熬,时间变得漫长可怕。
想到楼上的笔记本还在他房间,有把柄在手,宋煦不计较亲昵的小动作,她最会演戏,做下表面功夫而已嘛。
她朝他露出笑容,挠了下他手心,自小养成的默契。
入座后,隔着扶疏花影,宋煦抬头发觉,她斜对面坐着程述尧。今晚座位有调整,以往他们的座次差得很远,没什么机会碰面,大家族里人情淡薄,更别提说上两句话。
可能,在旁人眼里,她是个薛定谔的教女,表面关系,不用当真。
“四叔,我刚才在圣诞树下找到您送我的礼物了。”昭昭坐在儿童餐椅上,稚气而认真道,“谢谢四叔。”蒋令仪目光柔和,也看了眼程述尧。
家宴这类场合,送小辈们的礼物都早早备好,不容出错。
周围的灯光暗下来,只留桌上盈盈的烛光,极轻的餐具磕碰声,玻璃杯中的酒液,色泽晶莹,如流动的宝石。
“述尧,今天是家宴,这么重要的日子,你来晚了。”程思成说完,抬手示意佣人,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,我准备了好酒。”
侍者上前一步,弯腰斟酒。
顶级白兰地,金棕色酒液,流淌着烈性的美。
不等程述尧开口,程思成径自举杯,面上微笑道:“你来晚了,我先干一杯。”
“二叔喝的是葡萄酒。”程珣看清情况,对宋煦说,“倒给四叔的却是烈酒。”
原因不难猜。最近,集团董事局上他被程述尧的人下了面子,程思成心里不平,趁着家宴多少要扳回来些。所谓长幼尊卑,家族宴席上,四叔怎么都不该拒绝。
分明是故意,还强调他来晚了,要自罚三杯吗?正餐还未开,三杯白兰地下肚,未免过分。
程谨言伸手拿走那杯烈酒,说:“二哥,家宴而已,大家开心吃顿饭,白兰地就不用上了,拿点葡萄酒来。”
宋煦轻声补充:“三叔又做和事佬。”
程思成站起来,绕到程述尧身后,不轻不重拍了下他肩膀,道:“述尧,这么好的酒,白白打开就可惜了。”话落,一支酒瓶应声被放到他手边,教人骑虎难下。
“思成,好酒留着以后慢品。”程谨言抬手要拦。
程思成并不买账,“今天机会难得,正好,葡萄酒喝多了,你也来点白兰地。”
“这酒确实不错。”程述尧握着酒瓶,如同端详艺术品,“不过,谨言酒量浅,还是我来吧。”
清脆的敲杯声响,划下休止符。老太太面色如常,问:“你们挑好酒了吗?让大家在边上等着。”
插曲暂停,第一道开胃菜上桌。
没多久,有人借着由头向程述尧敬酒,家族中的旁系,也是程思成的鹰犬。言辞很客气,倒不像是帮着程思成,可能怕惹上是非。
再看今晚赴宴的这些人。以三叔为代表的鸽派,多数与已故的程效文夫妇交好,一贯平和;而从属程述尧的鹰派,行事强势理性,拥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