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神授的象征,棋子是富有光泽的象牙制品,仿佛闻到美丽背后的血腥气味。这套老古董是他过去送她的礼物。
程述尧问:“这一局,你执的是白棋吗?”
“嗯,我跟哥哥下的棋。”程珣会故意让她,宋煦觉得没意思,男生们总喜欢让着她——瞧不起谁?一味喂棋,没有挑战性,且不尊重对手。
这一局也不例外,她下得窝火,干脆走压制路线,步步紧逼,不留喘息。
宋煦却注视棋局上的王后,“胜负已分的残局不用留恋。”她轻声说,“这是您教我的。”
她的国际象棋是程述尧手把手教的。有一年暑假,太浩湖边的别墅里,她对桌上一副锡制象棋感兴趣,端详之中,程述尧跟她讲解每种棋子的意义和走法规则。
国王棋,至高无上,到最后阶段可以“御驾亲征”,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。
皇后棋,实力最强劲的“杀手”棋子,横扫四方,局面中制胜的关键。
在方寸间调兵遣将的艺术。宋煦喜欢和程述尧下棋,一方面他棋艺精湛,喜欢设陷阱和诱导,擅长复杂凶险的走法,高明的猎人;另一方面他尊重对手,不留情的碾压,轻易的牵制,但她会学到很多。
对弈、对弈,就是要认真竞技,有来有回、有输有赢才有趣。
宋煦讨厌对手的示弱、退让。那样赢了也不光彩,胜之不武,不要也罢。
“程珣留了后路。”程述尧纵观棋局,“他可以选择败,也可以赢你。不过,败在你手上,他应该是愿意的。”
宋煦皱眉,“我又不是输不起。”
“你不是输不起。”他放下国王棋,“你是讨厌被看轻。连下棋都让着你,看来,程珣的性格脾气和你最互补。”
想起今晚家宴,她问:“对您还有程家来说,我和哥哥的订婚很重要吗?”
程述尧声音平静无澜:“程家的部分人、老太太都希望看见你们订婚。”
“您也一样希望,对吧?”
“客观来说,是的。”
“什么是客观?”
“不少人都会认为你们很般配。”他停顿片刻,清淡道,“你们彼此有感情,情投意合。至于之前对你说的那些条条框框,只是附加条件。”
什么家族斗争、远离纷争。锦上添花罢了。
宋煦心下一阵纳罕。难道,程述尧真当她喜欢程珣?为什么?
程述尧整理好领带,他站起来,“时间不早了,我还要回去。”
窗外风雪迷漫,往年家宴,老太太会授意菲比留赴宴的程家人住一晚。
她问:“您不住程家吗?”问完,宋煦发现是白问,他就没住过。
“不住。”程述尧西装笔挺,一股不紧不慢逼近的凌厉劲。
好像有什么忘记问他?她晃神,擦肩而过之际,他唤:“莉莉。”
宋煦回过神,一个精巧的礼盒被放到她手心。少女眨了下眼睛,对,她想问的就是他为什么要找她?
男人拉起她的手腕,掌心半托着手背,微凉的温度,男人的手到底与女人不同,宽大修长的骨架,线条疏冷,带薄茧,她知道那是枪茧,可以带来战栗,也能给予温存。
他好似会读心,温沉的口吻:“找你是想给你礼物。圣诞快乐,莉莉。”
恍如多年前的圣诞,仿佛他对她的态度不曾改变,一如从前。
宋煦眸光微动,“谢谢您。”其实,她满十八岁了,他不用送她礼物。
“我没有给您准备礼物。”她视线落在蝴蝶结上,“不过,我想您应该什么都不缺。”
尽管,他知道宋煦不会拆他送的礼物。
程述尧看着她弯翘的睫毛,轻柔的翕动,像蝴蝶抖动翅膀,漂亮却有毒。但蝴蝶未免弱小,她从来都不是脆弱的孩子。
“后天晚上,大教堂有一场子夜弥撒。”他慢慢松手,“你陪我一起去吧。”
宋煦答应。正好,到时她有一些事要问他。
离开前,程述尧顿住脚步,忽然回头看一眼她的房间,语气很淡:“这里的房间没有以前的大,采光也没有那边的好。”
他指的自然是宋煦最初住的别墅,确实,程述尧留给她的房间是最好的。
懒得揣测他话里意思,她只留意她想探究的事情。
宋煦说:“我住习惯了,挺舒服的。”
楼下宴会散去,有部分程家人留宿,佣人引至房间。半圆厅,圣诞树彻夜闪烁,壁炉里火焰渐息,盛宴过后满厅的清冷。
程述尧穿戴整齐,没有遗漏。男佣上前推开门,凛冽黑夜,风雪迷人眼。
车等候在外,随时听他指示。周尹站在车门旁边,程述尧弯身坐进去,司机扫眼后视镜,低声开口:“先生,好像是小姐在走过来。”
程述尧落下车窗,不期然撞入一双笑眼。
宋煦弯起眼眸,她说:“四叔,忘了跟您说,后天听弥撒,您记得提前通知我,万一我睡了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