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的深秋,阴雨连绵,昏黄路灯与远处铁塔的光亮交相辉映,点缀着黑沉的寒夜。
睡美人舞剧谢幕,幕后休息室里,椅背、架子上到处挂着舞裙,薄纱层迭垂下来,仿佛误入童话仙境。
舞者们轻声交谈着,气氛温暖而轻松。
负责群舞或主演的替补演员,以及,像宋煦这类经验稀少的舞校学生,属于舞团金字塔的底部,无人在意他们的去留。
想要进入舞团,成为一名正式演员,需要通过竞争激烈的选拔考试。
梳妆镜前位置有限,宋煦站在镜子旁边,快速卸完妆,换下衣服,离开休息室。
门玻璃上,映出她素净的脸,眉眼明丽,皮肤细白如瓷,纤细修长的身材,已将她与路人区分开来。
最近气温骤降,宋煦外出爱穿风衣,脚蹬一双黑马丁靴,蓬松的长卷发披下来,她日常打扮很简洁随性,有点法式潇洒自如的味道。
外面天色昏暗,她推门的那瞬,冷不防撞到一位正打电话的男人。
宋煦蹙眉,男人挂断电话,是他刚才心不在焉。
他歉意地往后退,说:“抱歉。”
这熟悉的声音……宋煦愣了下,她蓦地抬头看他,道:“您怎么……”
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,黑发深眸,鼻梁高挺,戴一副金丝眼镜,气质温文尔雅,他穿件海军蓝大衣,里面搭柔软的毛衣和衬衫。
男人高大清俊,他下意识的那声致歉,听来是很标准、自然的牛津腔,那舒缓微沉的语调,像旧时代的年轻贵族。
“我们认识吗?”男人略有疑惑。
“可能在哪里见过。”宋煦看着他的眼睛,问,“你是……华人?”
“基因上来说是一半。”他微微一笑,用中文说,“我妈妈是中国人,爸爸是英国人。”
他讲中文咬字有点软,发音干净,如春风拂面。
东方少女疏离笑了笑,“你中文说得不错。”
一场秋雨后,冷风直沁眼睛,潮湿的路面上,倒映着晕黄的灯光,迷蒙细雨笼罩着这座古典之都,萧索都变为浪漫。
女孩睫毛长而密,她抬手把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,侧脸鼻尖秀挺,微翘的下巴,宋煦脸上表情很淡,显得神秘清冷。
漂亮的女孩,引人探究的气质。
男人抬腕看手表,走过来询问:“小姐,请容许我冒昧一问,有时间的话,我们一起吃个晚饭?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。”
在他温和的目光中,宋煦想了想,点头答应,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男人闻言稍有放松,淡笑着说:“庄景,庄周的庄,良辰美景的景。”这是他的中文名。
庄周梦蝶,良辰美景。
他们就此不撞不相识。
餐厅内光线暗淡,每桌上摆着蜡烛,满室摇曳的灯光,低声谈笑的恋人、朋友。
等餐的空隙,庄景跟她聊起自己在歌剧院门口被朋友放鸽子的事情。
说到后面,两人都喝了些葡萄酒,气氛微醺。
“不过,中国有句古话叫‘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’,我们算是不撞不相识?”庄景举起酒杯,虚心请教,“这谚语我没用错吧?”
灯火影绰,对座男人眉眼俊朗,柔淡的光线下,他的眼睛深似海,更像她记忆里的程述尧。
宋煦拿过酒杯,轻轻一碰,“一点也没错。”
庄景笑了笑,缓缓说:“你会答应我的邀约,这在我的意料之外。”
他的声音也很像,轻声慢语的感觉,只是,庄景的语气更温和舒缓,有些暖意,而程述尧的口吻是冷淡又傲慢,需旁人屏息聆听他的话语、快速下达的命令,高效、无形的压迫感。
宋煦支着下巴,长睫上下一触,问:“为什么?”
“你好像一只猫咪,非常漂亮的猫咪,任何人都无法决定、改变你的想法。”庄景望着她琉璃做的眸子,“还有,没人能猜中你的心思。所以,我没有把握你是否会答应我。”
被夸漂亮,女孩都会高兴。但宋煦听得太多,她牵唇一笑,不做言语。
他们不咸不淡地聊着,宋煦从字里行间听出,他现就职于lse(伦敦政经),攻研经济学,站在一众银发苍苍的学术界大牛中,堪称耀眼的年轻有为,天赋异禀。
当问及年龄,宋煦脸不红心不跳说十八。即便生日还没过。
庄景没有质疑,他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下,再看女孩的脸庞,透亮白皙,像刚剥开的鲜荔枝,眉梢眼角,皆是青春的鲜亮。
男人看着她,说:“我比你大了十岁。”
宋煦疑惑:“这有什么问题吗?”
昏沉的光影里,少女嘴角微弯,眉眼盈盈如水。
若即若离的夜晚,暧昧丛生,他们走在街上,样貌出众,引来不少侧目。
离开餐厅,时间已晚,宋煦婉拒了庄景的好意,她拦下路边的士。
庄景按住车门,低头问她